消息!為我國“兩彈一星”作出重要貢獻的百歲院士湯定元與世長辭
2019-06-06 08:55:25 來源:科技日報微信公號
劉思江 科技日報記者 王春
6月3日10時40分,我國著名物理學家、半導體學科創始人之一、紅外學科奠基者、中國科學院院士、九三學社社員、中國科學院上海技術物理研究所研究員湯定元先生,因病醫治無效,于上海華東醫院與世長辭,享年100歲。
湯定元是新中國成立后早期留美歸國的科學家之一,曾為我國“兩彈一星”等的研制作出重要貢獻。
圖片來源:《湯定元傳》
出身于貧苦家庭,湯定元憑著自己的努力和機緣,留洋美國。學成后,正趕上時代與命運交織,一腔的報國熱血使他毅然放棄國外的優渥環境和大好前程,回歸故土,投身于祖國不知將走向何方的科學事業。
從半導體到紅外事業足跡鐫刻“兩彈一星”
1951年湯定元從芝加哥大學物理系畢業回國時,半導體的應用前景已經很明朗,國外在這方面的研究正在興起。留學期間他曾進行過硅在超高壓下的導電性能研究,對當時美國關于半導體的研究情況有所了解。他深知,半導體的研究有著廣闊的前景。因此,他于1951年下半年進入中國科學院應用物理研究所工作后,很自然地就選擇了半導體物理作為自己的研究方向,并在工作小組中主要研究半導體的光學及光電性能。
在從事半導體光電現象和硫化鉛探測器的研究中,湯定元高瞻遠矚地認識到紅外技術對國家安全的重要性,曾于1958年、1960年向國家主管部門和聶榮臻元帥致信,建議我國要部署紅外研究工作,并積極“請戰”。
1965年,由于一次實驗爆炸造成人員傷亡,給剛剛邁步的紅外研究蒙上了一層陰影。但湯定元再次給聶榮臻元帥寫信,言辭懇切地表明了他對紅外研究的信心與決心。這封信又一次得到了聶榮臻元帥與黨中央的支持與幫助。而我國的紅外物理和技術的研究與應用,也隨著湯定元寫給聶榮臻的信及其團隊背后的科研努力,從基礎研究發展到空間應用等更廣闊的領域。
在他的指引下,我國自主創新地掌握了多項卡脖子的關鍵技術。如:掌握了透鏡浸沒與微型制冷器技術,研制成浸沒制冷的硫化鉛探測器組件。自主研發的用于我國第一顆人造衛星的錳鎳鈷熱敏探測器,至今仍用于多種衛星的紅外地平儀。對紅外應用十分重要的長波紅外探測器,湯先生則直接帶領了用于紅外相機的鍺摻汞探測器的研制——60年代,他以科學家的敏銳眼光,選擇以碲鎘汞作為主攻方向,親自組織對材料、器件的攻關研究。如今,碲鎘汞已是世界公認的最重要的紅外技術。
但在湯定元研究的紅外領域,許多熟知他能力的外國學者,一度認為他 “從地平線上消失了”。對他來說,當多年無名英雄無所謂,“只要科研上有成果,能派上用場,就已經滿足了。”
漫漫求學路偶然機會走進科學殿堂
1920年,湯定元出生在江蘇省金壇縣(今金壇市)小坵村,父親是鄉村私塾先生,母親只一個普通的農村婦女。湯定元記得自從自己進城讀書,一直到考入無錫師范學校,父親靠借債供他上學。1931年江南一帶遭遇大水災,金壇縣農村幾乎顆粒無收,這對湯定元本就清貧的家庭無疑是雪上加霜。交不上學費,湯定元不得不休學。但休學期間,他暗下決心努力自學,竭盡全力地去爭取復學的機會。
由于自身的努力和熱心人的幫助,自學了六年級及初一課程的湯定元獲得復學機會,并收獲中學校長關于“做人與治學”的教誨:“為人要正,待人要誠,學習要勤,工作要實,生活要儉,做一個有益于社會、有益于國家的人。”今天聽起來可能有些陳詞濫調的教誨,卻伴隨了湯定元一生。
初中畢業,臨考無錫師范學院前幾天,湯定元在同村一名青年家里體驗了礦石收音機的奇妙,這臺礦石收音機成為他后來為之奮斗終生的科學道路上的第一塊引路石。暑假到學校圖書館借閱并自學的大學教本《普通物理學》則成為了他步入科學圣殿的理論指引。本以為一畢業就能就業,但抗日戰爭爆發了,輾轉流亡到達重慶,而一直堅持自學的《普通物理學》,無意中為其日后考取中央大學物理系做了準備。
抗日戰爭期間,重慶沙坪壩松林坡上的中央大學校本部。圖片來源:《湯定元傳》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1948年,從重慶中央大學物理系畢業的湯定元憑借自身的努力和機緣,獲得機會赴美留學,先入明尼蘇達大學物理系,同年轉入芝加哥大學物理系。那個時代,原子核物理是最走紅的學科,芝加哥大學物理系的核物理專業在世界上更是聞名遐邇,兩位著名的華人科學家、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和李政道都曾就讀于這里。
期間,他在高壓物理研究室的負責人勞森教授指導下進行關于固體高壓相變的研究。短短的兩年時間里,就做出了出色的研究成果:證實了金屬鈰的高壓相變起源于原子外部的電子被壓入內部狀態,這是一種新穎的相變,并證明高壓相正是諾貝爾獎金獲得者鮑林先生(L.Pauling)的金屬原子半徑理論所要尋找的相。這項成果當年就發表在美國《物理評論》上,兩位諾貝爾獎獲得者給予了高度評價。
踏平萬頃海濤一腔熱血歸故土
1950年6月,湯定元獲得美國芝加哥大學物理學碩士學位,在固體物理研究領域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前路坦蕩,前程似錦。然而一年后,他決定回國效力,成為新中國成立后早期留學美國歸國科學家之一。
1950年,湯定元在美國芝加哥大學校區。
在重慶就讀中央大學期間,由于對國民黨當局不滿,湯定元曾連報紙也懶得讀,抱著不問國事的態度。然而新中國成立后,斷斷續續從報紙中讀到的祖國事態讓他心潮澎湃。他反復問自己,為什么非要留在美國?做完博士論文有什么意義?博士學位對自己又有什么用?
幾經斟酌,他下定決心回國,施展自己在海外的所學,為祖國效力。為了讓挽留他的老師和好友明白他的去意,他將美國移民局給他的調查表,連同芝加哥大學的博士證書一起銷毀。
1951年5月,湯定元拎著兩只沉甸甸的箱子,在舊金山碼頭登上了“戈登將軍”號海輪。近一月的海上漂泊,6月2日“戈登將軍”號海輪抵達了虎門,正是林則徐虎門硝煙紀念日的前夜。同年8月,美國政府就下令禁止中國留學生回中國。
多年來,許多人不止一次問他是否后悔當年選擇回國。但他說:“沒錯,如果留在美國,是可能過著豪華的生活。但我們那個年代的人,愛國心都很強,一定要回國效力。”他覺得在科學相對比較落后的國家,派留學生到先進國家去學習,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學習結束后,最好的選擇是回祖國工作,因為那里是生你養你的土地,做出的成果也能應用到最急需的地方。”
幾十年的風云變化改寫了歷史,也改寫了人的心態。也許現代的人是無法跨越歷史去理解湯定元這一代人的赤子情懷的。就像湯定元,他說他也不理解人們對他為什么回國的問題那樣感興趣,他覺得這是理所當然、順理成章的事,簡直不值得一提。
湯定元的家鄉,金壇縣小坵村的正南有一條跨越“錢資蕩”的人工堤,堤上有4座石橋,最北面的那座最高最大,稱為“大橋”,堤的西面是浩瀚的湖蕩,東面大多是淺灘,上面長滿蘆葦。在蘆葦開花的時節,站在河岸邊,遠遠地眺望湖面,成為幼年湯定元的一種樂趣。
時光輪轉,少年長成,學成回國,在祖國和社會最需要的領域攻堅克難。六十多年來,從北京到上海,湯定元潛心科研和教育事業,精誠奉獻。直到耄耋之年,他仍熱衷科學傳播和科普教育事業。當聽說有人通過他的文章搞懂了科學問題,臉上就漾滿笑意。他說,科技工作者不僅要開拓,更要傳播,要承擔向全社會傳播科學知識、科學方法、科學思想、科學精神的社會責任。
云山蒼蒼,江水泱泱,
先生之風,山高水長。
這就是湯定元院士。
編輯:張馨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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