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業市場觀察:企業包車搶技工 年輕人做技工意愿大減 大學生就業形勢嚴峻
2020-03-18 10:35:39 來源:證券時報
2月底,深圳的曾老板派車前往廣西,往返2000多公里,“搶”回工廠的模切師傅。相比之下,模切師傅的兒子,今年即將本科畢業,但面對著當下慘淡的“春招”市場,正一籌莫展。
企業主對于技工人才的重視,正是技工人才緊缺的一個縮影。官方數據顯示,當前我國技能型人才缺口高達2000萬,技工荒普遍存在于大中小型制造業企業中。不過,一方面,企業對專業技術人才求賢若渴;另一方面,“最難畢業季”年年都有,但今年因為疫情沖擊,顯得更為嚴峻。
此外,比起進工廠學技術,時下的年輕人似乎更熱衷于選擇銷售、快遞、外賣和網約車等行業,全社會結構性用工荒愈發突出。
作為技工出身自主創業的企業主,曾老板呼吁年輕的男生應該進工廠,學技術。“現在外賣、網約車這些,可能一入行就有七八千塊,但是沒有一技之長,雇主換人成本很低,將來年紀大了會很被動。有技術就不會受年齡的限制,反而會隨著你的從業經驗增長而增值,越來越吃香。”
專業技術人才奇缺
“我們工廠是2月17日開工的,有兩個模切師傅是廣西人,說因為遇到疫情當地沒通車,出不來,怎么辦呢?我說我派車來接你們,本來想兩個一趟接回來,但是有一個師傅家人擔心疫情,不讓他走,只接走一個。過了幾天,家里不讓走的那個又說可以出來了,我又派了個車去接他。”曾老板表示,2月24日開工時,人員到崗率不到20%,總共20條生產線只勉強開動兩條。因為打樣品特別費時間,客戶轉走了一些量產單,他心急如焚,一直在催員工趕快回來上班。
“普工還好,沒到位可以馬上招到人。重點是技術員,培養一個技術員,上手要半年,熟練要兩年,這是我們的核心資產,不容有損失。”他說,去廣西接人,油錢、請司機的錢,加起來幾千元,不算什么。對于其他返崗的技術員,他也是報銷全部路費。
東莞的徐老板,對于今年返崗的技術人員,全部報銷機票,廣東省內不需要坐飛機的,則可以打專車過來,他來報銷打車費用。“我們的技工,全是自己培養出來的。有人來做普工,碰到愿意學的,我們慢慢教技術,然后每年漲5%~10%的工資把他留下來。在外面根本招不到現成的技工,全靠自己培養。”
正是因為培養一個技工不容易,所以倍加珍惜。年前一個師傅,因為一些事被徐老板說了兩句,人家一氣之下回了家。年后,老板老板娘輪流打電話,讓他坐飛機過來,報銷機票,年前回家的車票也一起報了。老板娘說:“有時候師傅發脾氣,我們根本不敢吭聲,我跟我老公說,感覺師傅才是老大。”
大學生就業形勢嚴峻
曾老板從廣西接回的一位模切師傅,其兒子今年即將本科畢業。“現在反正是待在家里,寫論文,工作還沒影呢!去年秋招的時候競爭就很激烈了,沒聘上,指望今年的春招。往年這個時候,學校會組織招聘會,今年是不可能了,孩子焦慮得很,不知該怎么辦。”
雖然模切師傅也為兒子的工作著急,但他絲毫沒有讓兒子跟他學技術的打算,從當初選擇專業開始,進工廠就沒有納入他們的考慮范圍。“做這個太辛苦了,又沒有出息,我們拼命干活的動力是不想讓兒子再進廠做事了,上個好大學,將來坐辦公室。”
只是,“坐辦公室”的工作競爭何其激烈?根據教育部消息,2020屆高校畢業生規模預計將達874萬人,同比增加40萬,創下歷史新高。供給增加,需求并未同步增加,受到疫情影響反而變少了。今年企業的用人需求減少。根據智聯招聘春季求職競爭周報(3月2日~3月6日),22.7%的企業表示有裁員計劃。
此外,BOSS直聘發布的《2020年春節后10天人才趨勢觀察》數據顯示,應屆生新增崗位規模同比降幅49%,作為應屆生崗位創造主體的小微企業(100人以下)應屆生需求同比降幅達60%。
“我們招技術員不看學歷,主要看經驗。當然也想招大學生,因為他們學東西厲害,上手快。可留不住啊,做幾天就走了,有的甚至只看看環境就走了。”徐老板向證券時報記者介紹,今年他想加強網絡推廣這一塊,招網絡推廣和運營人員,招聘信息一發布,就收到好多大學生的簡歷。
“其實,這些職位收入還沒有技術員高。”徐老板說。
“五千塊錢找不到技術工,但是可以找到大學生”,成為一種獨特的職場怪象。這與當下技工的社會地位有關。在人們的印象中,技工是一份不太“體面”的工作,又苦又累還可能會有職業危害,出路幾乎被定格在車間第一線,滿身的油污,繁重的勞作,無休止的加班,職業發展渠道單一,上升空間和成長模式狹窄,收入不高,社會地位低。這些都讓大學畢業生望而卻步。
年輕人做技工意愿大減
不光是大學畢業生瞧不上技工工作,很多非大學生也不愿意做。
謝工目前是某省會城市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工程總監,18歲技校制冷空調專業畢業后,一直勤勤勉勉從事本專業工作,從空調工做到主管,再到總監。目前40歲出頭的他,年薪超過50萬元,在內地過得相當滋潤。
正是有了自身經歷的成功案例,謝工也積極希望家里的年輕人多學技術,但幾個晚輩都沒有走他的路。他曾把侄兒小浩帶到他工作的酒店工程部上班,希望能學到一技之長。但小浩做了一年多還是離職了。
“制冷太難學了,我實在是沒有底子,很累,天天貓在機房里,沒意思,工資也不高,一個酒店就一個總監,猴年馬月能做到叔叔工資那么高,那么輕松?”小浩這樣向證券時報記者解釋。目前他在一家網紅奶茶店上班,工資和原來差不多。
在東莞一個工業區門口的布告欄,貼滿了園區內各企業的招工啟事。一名年輕男子駐足瀏覽,經過交談得知,他想找一份5000元左右的工作,但這些啟事上的普工工資只能開到3800~4300元,不符合他的心理預期。一名負責招聘的女士表示,工資是逐步增加的,如果干到一年以上,去他們廠收入可以達到5000元以上。但他還是笑笑離開了。這位女士向記者表示,很多年輕人都想一上來就要很高工資,卻又不愿意腳踏實地,很浮躁。“如果他們不是總換工作,踏踏實實學習專業、鉆研技術,別說5000元,就是8000元也早就拿到了。”
有意思的是,與之相隔不遠的一條街道上,記者看到一家湘菜館的招聘公告,除樓面經理3300~4600元/月,其他職位如咨客、服務員、傳菜等起薪都是2000多元。記者問前臺來應聘的人多嗎,前臺表示:“多啊,每天都很多人來問,我們要挑選形象氣質比較好的。”
有年輕人向記者表示,不想進工廠,工資低,管得嚴,壓抑。“我送快遞,干好自己的事就行,沒人會管,一個月七八千。雖然618、雙11會忙點累點,但是工資隨便一萬多。工廠能拿到這么多嗎?銷售,快遞,外賣,網約車……這些哪個不比進工廠強?”
曾老板有不同見解。他呼吁年輕的男生應該進工廠,學技術。作為技工出身自主創業的企業主,他知道學技術需要沉淀,可能短時間內看不到收益。“但這個沉淀時間,就像參天大樹當初扎下的根,根越深樹越穩固。現在外賣、網約車這些,可能一入行就有七八千塊,但是沒有一技之長,雇主換人成本很低,將來年紀大了會很被動。有技術就不會受年齡的限制,反而會隨著你的從業經驗增長而增值,越來越吃香。”
職業教育亟待崛起
富士康集團創始人郭臺銘曾在某次論壇上向工信部部長苗圩提問:如今的大學教育和工廠里的實踐操作差距很大,大學生普遍動手能力差,富士康招了很多大學生,可都不愿意到基層流水線工作,政府有沒有什么政策可以鼓勵大學生下基層?
郭臺銘的這一疑問,反映出大學提供的人才與企業需要的人才存在一定脫節。這個問題的背后,一方面是由于教育結構的嚴重偏差,高級技工出現很大缺口;另一方面則是職業教育自身水平尚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
一般的求學路徑,是在初中畢業后,考分高的進入普通高中,考不上高中的進入職業高中,很少有優秀的孩子會主動去讀高職。讀高職、高專、技校被認為是“實力不濟”的無奈選擇。因為這種學校在家長和學生眼里就是不入流的。社會環境對職業教育的認同度較低,“職業教育”成了“次等教育”。
不過,反觀日本和德國這兩個制造業強國,職業教育是非常重要的一環。日本整個產業工人隊伍中,高級技工占比40%,德國達到50%,而我國這一比例僅為5%左右。
德國的職業教育并不是高等教育退而求其次的選擇,而是兩個“平起平坐”的教育方向。德國只有25%的初中畢業生通過高中進入大學深造,多達65%的初中畢業生選擇接受職業教育,成為社會需要的各類專門人才。德國的職業教育由政府全額撥款,一個學生一年可獲政府4100歐元的教育經費。學生在職業學校學習期間就被企業訂購成為企業的準員工,企業要按規定向訂購的技校生每月支付600~800歐元的學習津貼。他們拿高工資,受到人們的重視和尊重,待遇和社會地位都很高。
在日本,高等職業教育機構被稱為“專門學校”,學生如果拿著大學學位去應聘技術型企業,其競爭力通常會比專門學校的畢業生差一截。所以,如果不是立志成為研究者或白領的年輕人,一般不會削尖腦袋拼命往大學的門里鉆,因為大學文憑對他們的就業、收入并沒有決定性影響。終身雇傭曾是日本勞動制度的一大特點。每年4月,日本各家企業都會通過錄用剛剛畢業的大學生(或高中生)來補充職工隊伍,然后通過在崗或離崗培訓,將其培養成具有企業特殊技能的公司人。
在我國,近年職業教育也越來越受到國家層面的重視。自2016年以來,“工匠精神”年年被寫入政府工作報告。近年來全國“兩會”代表和委員紛紛指出,沒有工匠精神,中國制造就少了趕超的內在動力。2019年發布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開頭第一句話即寫道: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是兩種不同教育類型,具有同等重要地位。
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多次談及我國職業教育改革。他表示,發展現代職業教育,是推動高質量發展、建設現代化強國的重要舉措,要讓更多有志青年成長為能工巧匠,在創造社會財富中實現人生價值。中國技能型人才缺口高達2000萬,要發揮好全國2000多家技工院校的作用,通過擴招培養更多社會需要的技能人才。(唐維)
關鍵詞: 就業市場
相關閱讀